本文刊发于2017年8月11日《常德晚报》13版，作者：曹先辉

在市城区建设路市民政局旁边有条小巷叫王府巷。巷内的拐角处有座年代久远、已经拆除的较大窨子屋。这里曾蜗居有许多住户，他们演绎出许多有趣的故事。

荣王府与王府巷

王府巷是明代通往荣王府的一条街巷。明弘治四年（1491年），孝宗皇帝封宪宗朱见深之子朱祐枢为荣王，命工部郎中陈珂在常德建造荣王府，其宫殿楼阁巍峨雄伟。它就在如今的常德市一中、市财政局、青阳阁和原市公安局一带。据方志记载：荣王在这里建藩后使得常德的“山川改观”。但这座王府于崇祯十六年（1643年）被农民起义军张献忠付之一炬，从此“荣王宗室殆尽”。

清朝道光年间，这里建起一座由绸布业捐资筹办的慈善机构同善堂，它旁边还修建了一所同善堂小学。同治年间，此巷的北面建起一座供奉道教真武祖师的青阳阁。“青阳”一词源于道教“气青温阳”之意，这条小巷因在关帝庙背后，故被称为近圣巷。抗日战争期间，同善堂被日寇的飞机炸毁，同善堂小学仍继续办学。1949年以后，同善堂小学先后更名为青阳阁小学和建新小学。这条弯曲的小巷更名为新民巷。那时的小巷全长300米，巷宽只有两三米。进入21世纪，旧城区改造时更名为王府巷。2013年“三改四化”时，王府巷被改造为巷长230米、巷宽7米的沥混路面。

古老的邹家窨子屋

在王府巷内的拐角处，从前有座古老的窨子屋。它由一位叫邹会清的先生于清光绪二十六年（1900）修建，故名“邹家窨子”。这座破旧不堪的窨子屋，直到2013年才被拆除，屈指算来它承载有113年历史。

邹会清先生是江西临川邹家村人，少年时来常德学徒，后来因经营纺织品生意事业有成，于是修建了这座建筑面积约400平方米的窨子屋。“邹家窨子”原先坐北朝南，正门开在五宫街（现四眼井街东段）北面的保安巷巷尾。后来因修建湖南省第四监狱，保安巷被废除，便将这座窨子屋的后门改为前门进去，但住户们仍然习惯称它为“保安巷1号”。

“邹家窨子”是常德窨子屋的经典。它的四周用青砖砌成能防火的灌斗墙。它前有大门，后有小门，房屋内部全都是对面房。第一进中间是过道和第一个天井，两边是面积较小的厢房，它是打工者居住的房间。第二进和第三进之间是第二个天井，这个大天井的两侧都是主房。主房是房主和家眷的臥室，它的使用面积要比门房大许多。主房内上面有天花板和玻璃瓦天窗，下面铺有木地板，四周雕梁画栋，连窗户都雕琢了花纹。中间过道的厅屋叫“堂屋”，正中从前供奉有“天地君亲师”的神龛。第三进后面还有一个小天井，两边是面积较小的厢房，它与前门厢房面积相差无几。东面另外建有厨房、储藏室和厕所。这座“邹家窨子”上面建有阁楼，阁楼相通又相连，所以叫它“鸳鸯走马楼”。但阁楼一般不住人，只放置零散杂物。

“七十二家房客”的宅院

“邹家窨子”1956年私有房屋改造后先后搬进约18户人家，最多时有常住居民12户。他们全都蜗居在这些“屋宇窄小”的房间里。在当时物质匮乏的生活条件下，他们已经心满意足。这些住户由于各自的家庭状况互不相同，特别是每位户主的个人经历、职业和阶层差异较大，他们都有各自讲不完的故事，所以这座窨子屋被戏称为“七十二家房客”的宅院。

走进这座“邹家窨子”，进门右手第二、三间是老房东邹会清先生长女邹老太太的住房。她是这座宅院里住得最早和最久的“房客”，于2015年89岁时寿终。这里的住户们迄今还记得文化大革命时，她的婆母曾拿出一幅古老的字画条幅裁成象棋盘子供人娱乐。宅子里知书达理者看见后惊叹：“哎呀！这上面的名人题字，一个字值得一块光洋（银元）。”

“邹家窨子”的住户是治安保卫的街道先进集体。那时在它东面是市公安局看守所，南面是湖南省第四监狱，西面是常德行政公署宿舍。曾有犯人从王府巷翻墙越狱逃出来，因找不到出逃的方向稀里糊涂地躲进窨子屋，被住户们发现后“瓮中捉鳖”。

头顶一片天，共享一座屋，“邹家窨子”的邻里之间总是和睦相处。每到夏日炎炎时，家家户户夜晚将竹床、门板搬了出来，摆满了堂屋、天井和过道。他们点燃长长的蚊烟香，轻轻摇着蒲扇，聚在一起谈天说地，讲述那些美妙动听的故事。

那时的宅院大门没有电铃、门锁和保安，全靠屋里的人杠门反锁。住户夜晚回家时要呼唤敲门，邻里们都会帮助开门。

当年这些邻里相距在咫尺之间，只有一门和一块板壁之隔，他们互相体谅、互通有无、互相关心和团结互助。不管哪家出了什么事，第一个出来帮忙的总是邻里。

住在左手第四间的是小两口，妻子“坐月子”时，将门窗关得严严的。在那3年经济困难时期，政府特意配给她3斤鸡蛋补补身子。当时有位邻居的小孩恰好喉管被嗝住了，土方子需要用蛋清来治疗，这位产妇毫不吝啬地从窗口递出一只鸡蛋相助。

王府巷“邹家窨子”是常德老市民生活的一个缩影。这里的住户低头不见抬头见，同居几十年的这十几家共用堂屋、共用厨房、共用厕所，却从来未发生过较大的纠纷。如今他们在街上不期而遇时，总是依依不舍，总有说不完的故事。它反映了当年蜗居在常德窨子屋里的居民，有着相同的缘分和乡愁。